班柯

时间:2024-07-02 15:45:19编辑:阿奇

《麦克白的悲剧》-- 小论女巫背后所隐藏的残酷现实

11世纪的苏格兰,和整个处于黑暗时代的欧洲一样,争执不断、战争不迭。国王邓肯此时正在与叛军激烈交战,双方你来我往,不分胜负。电影在色彩上选用了黑白基底,道具上也奉行大道至简的原则,与其讲这是一部基于《麦克白》所讲出的故事,不如说这是一场致敬戏剧而诞生的重制片。

不过,开场与戏剧的节奏不同,电影选择了士兵与国王的视角,来阐释战争的焦灼、惨烈。这种阴沉的氛围搭配剧作特有的悲伤音乐,使大家不由得陷入了对现状的无限忧虑之中。对于国王邓肯,乃至苏格兰全境,这场战争都有着决定性的作用。他们都明白,一旦失败,纷乱的时局势必会让苏格兰成为刀俎上的鱼肉。

士兵竭力述说着战况,他描述了两位伟大的战士,Macbeth(麦克白)及Banquo(班柯)。他们俩将会最终取胜,成为国家的英雄。此时,电影画面一转,来到了迷雾之下麦克白和班柯的战场,他们在返回途中遇到了女巫,她巧言令色的神态让二人不禁警惕起来。电影在此和戏剧重合,通过行为展现了二者截然不同的性格。

班柯视女巫为邪道,他深知魔鬼的可怕之处。这些邪祟之物只会预言你想要知道的部分。然而其上下之利弊,又或应付之代价,他们却只字不提,静待你陷入欺诈、背叛、阴谋等等利益陷阱之内。而麦克白却恰恰相反,他对于女巫的说法充满了不解与好奇,在预言一步步应验之时,他开始逐步变得贪婪,多疑,和以往相比,他选择抛弃自己善良、果敢、正直的性格,情愿投身于权力、谋杀所浇筑的宫殿之中。

这部电影的一个精彩之处,就在于它用简单的场景搭配,结合戏剧的节奏,完整地向观众们展现了麦克白的性格变化过程。更有甚者,如果我们细心思考,这部电影其实还向我们暗示了背叛自己良知的血腥后果。

被册封为爵士的麦克白逐渐开始坚信,女巫的所有预言终会成真。但实际上,他更多地是在为自己无休无止的贪婪寻找理由。由于没有成为苏格兰王储,他心里的怨念逐步生根,将自己得胜归来,获得奖赏,遇到女巫等等一系列的事情,都写信告诉了妻子。这也引出了本部电影最为关键的人物,麦克白夫人。

麦克白夫人是残忍与奸诈的代表。她在整个剧作之中都在竭力推动麦克白通过刺杀、毒害、嫁祸等等阴谋手段来夺取王位,巩固权力。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,她明白一切行善作恶的道理,了解一切是非曲直的论调。她清楚如何成为一名恪守原则的夫人,也知道如何扮演一名恶毒狡猾的谋士。她所实施的一切行为,并不是被利益所迷惑,而是心甘情愿地跪倒在恶行之下,成为政治争斗的一枚棋子。这份矛盾,让人不禁感叹,也许麦克白夫人也是一名女巫。

电影利用戏剧独白的特色,不断地激化着简单的道德矛盾,让人们观察着角色忽左忽右,摇摆不定的内心。首先是麦克白的看法:“国王邓肯对我有恩,他赏赐给我土地,宣扬我的头衔,肯定我的荣誉。在政治上他大行善道,人民对他无比爱戴,当我刺杀他时,他应该不会坠入地狱,反而会走入天堂。”

其次是夫人的看法:“我的爵士,你的脸像一本书,写着很多奇怪的事。要想欺骗别人,你必须变成人们期待的样子,你的眼里、手里、舌尖处处都要流露出受欢迎的韵味,要摆出一份纯真花朵的模样,但其实你是花下的毒蛇。” 在这样诗意化的阴谋之下,国王被秘密刺杀,王子被迫逃离苏格兰,而麦克白最终登上了王位。

预言此时已经不再是麦克白生活的动力,反而成为了他的累赘。如果女巫的预言都是真实的,那么麦克白在王位之上待不长久,他的子嗣也无法延续王室的香火。不仅如此,好战友班柯的子嗣将会延续王室的血脉,成为苏格兰将来的国王。这对于麦克白而言是无法接受的,无限膨胀的利己之心使他认为,只有预言有利于自己的时候,才是真实的,否则就要尽自己之所能,来破坏这层魔法约束。因此,他开始谋划更加惊悚的计划,加固王权、清除异己。

第一件事,就是刺杀班柯和他的儿子。麦克白借酒宴之机,策反了班柯的两个手下,使他们中途设伏,斩草除根。如果班柯和他的儿子都死在屠刀之下,那么女巫的预言就不可能成真。不过,也许是天意使然,阴差阳错之间,班柯的儿子逃出生天,这让麦克白的脸上又多了一层阴霾。

第二件事,就是杀掉Macduff(麦克德夫)。麦克白再次见到了女巫,询问更多的事情,他得到了三份咒语的承诺,其一是小心提防Macduff。其二是任何被女人赋予生命的人都不能伤害麦克白。其三是只有在勃南森林(Birnam Wood)向他移动时,他才会落败。于是,麦克白以麦克德夫叛国为由,荡平了他的城堡,不过,又是阴差阳错之间,麦克德夫逃离了凶狠的魔爪。

故事的发展逻辑到达了冲突点,电影叠合了不同背景的人物,逐一述说了他们的命运。麦克白夫人因为手上沾满了太多的鲜血,在愧疚之情与利欲纷争的裹挟之下,最终被失眠症重重困扰,发疯而死。麦克德夫则联合了王子马尔科姆,借英格兰之兵大举反攻麦克白。他们将最终的决战地点设置在勃南森林,无意中叠合了麦克白的预言之线。

麦克白虽然已经众叛亲离,虚弱不堪,但是他身经百战的勇武尚在。面对前来挑战的英格兰众将,麦克白势如破竹,也许女巫的魔力尚在,任何被女人赋予生命的人,终不能伤他分毫。酣战之际,麦克德夫上前,他是由妇女剖腹产所生,并不畏惧国王的预言。他以坚定的复仇之心,与这位大限将至的国王决一死战。电影在这个阶段设置得十分巧妙,从两个人的搏杀观察,麦克德夫的技巧并不及麦克白,然而他无意之中打飞了麦克白的王冠,正在其回身捡起王冠之际,麦克德夫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
这场黑色悲剧终于收尾,电影的叙述也戛然而止。剧情带给我们的回味远不止于此,除却精彩的戏剧元素,女巫的存在也让我们心存疑惑。也许她们所施展的并非魔法,而是诱导我们走向一个又一个利益极端。麦克白的行事方式势必会让他湮灭于历史的长河之内,不过,在现实之中,这种人依旧不在少数。

真实的历史之中,也有麦克白这一人物。不过,与剧作之中阴险狡诈的角色性格不同,现实中的麦克白并不喜爱这类阴谋把戏。他谋反的根本契机,在于厌恶邓肯一世穷兵黩武的治国方略,在这方面,麦克白也和戏剧之中的人物形象一样,希望能排除异己,从而执掌皇室大权。

1040年,邓肯一世率领军队闯入莫瑞地区,麦克白与其交战,最终邓肯一世被杀。其后17年的皇室大旗为麦克白所执掌。不知苏格兰皇室是不是存在一种魔力,不论支持拥兵自重的皇亲,还是选择文武相济的国戚,都在走上皇位之后,迷恋起了武力。

短短几年之后,头戴王冠的麦克白就开始疯狂扩张军力,自1052年起,麦克白持续与英格兰王国发生冲突,但是就算崇尚武力,国家资源的巨大落差也让苏格兰屡战屡败。看到机会的王子马尔科姆借机突袭麦克白,于1057年先后杀死了麦克白和他的继任者卢拉赫,最终重登王位。

麦克白是黑暗时代的欧洲代表,不仅是莎士比亚的剧作让他为世人所知,这种崇尚利益、武力、阴谋的论调也是对后人的警醒。屠龙者终成恶龙,悲剧之所以被人铭记,是因为当你把它的剧情升华、提炼之后,不论人如何改变,都无法脱逃剧作讥讽的现实。它就像《麦克白》之中的女巫,给人以无穷的暗示,若即若离、若隐若现,告诉人们在腐败的诱导下,“正直”仅为昙花一现,“利益”才是日月经天。


《麦克白》中的女巫

莎剧有从旧有剧本、小说、编年史或民间传说取材的传统,《麦克白》就是取材于霍林希德的《英格兰、苏格兰和爱尔兰编年史》。在《编年史》中,麦克白因不满昏庸无能的国王邓肯的统治,在一些朋友(包括班柯)的默许和纵容下,杀死了邓肯,登上了王位。篡位行为使他长期处在极度的恐惧之中,为了巩固其地位,他排斥异己,滥杀无辜,从血腥走向血腥,最终受到敌对力量的讨伐,战死于疆场。莎剧《麦克白》通过对这一材料的改写,使之注入新颖、深刻的内涵。麦克白究竟是怎样从一个万人敬仰的大将军一步一步沦为弑君夺权、滥杀无辜的野心家,这与“女巫”可谓脱不了干系。在西方的文学作品中,“幽灵”作为一种独特的意象,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推动着事件的发展走向。女巫作为同种类型的超自然现象,也让麦克白一步一步地走向悲剧。


一、女巫形象阐释

女巫在这出五幕场的大戏中的出场机会并不多,但是她们对于整出悲剧的发展却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“女巫(witch)”在牛津词典中的解释是“a woman who is believed to have magic powers,especially to do evil

things”,在西方世界里,女巫拥有超自然力量,尤其是在做坏事的时候,也就是说,女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邪恶的化身。看看女巫们长什么样子吧:“这些是什么人,形容这样枯瘦,服装这样怪诞,不像是地上的居民,可是却在地上出现?”“每一个人都同时把她满是皱纹的手指按在她的干枯的嘴唇上。你们应当是女人,可是你们的胡须却又使我不敢相信你们是女人”(第一幕第三场班柯语)女巫们照常理说应该是女人,却又长着男人的胡子,在性别上模糊界限,非男非女。且看第一幕的第一场,三个女巫第一次出现在荒原上,展开了一场奇怪的似是而非的对话。她们出现的地点就很有意思,“荒原”,这就意味着是这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,是原始的,是粗糙的,是自然的,也许是本真的。荀子说,“人性本恶”,这块自然的荒原就象征着人类的最原始的私和欲。

女巫们出场时总伴着雷鸣,且各有一个精怪尾随其后,听其驱使。跟随女巫甲的是狸猫精,跟随女巫乙的是癞蛤蟆,跟随女巫丙的是一只怪鸟。女巫们信奉黑夜之神赫卡特——赫卡特常在黑夜中在墓地中往来,是灾祸的主持者和支配者,被认为是黑暗世界的代表人物。她们用蟒蛇肉、蝾螈目、青蛙趾、蝙蝠毛、蜥蜴足等一类毒物来冶炼丹药,通过这些可怕的意象的列举,正是说明了女巫们正干着黑暗的、血腥的、见不得人的勾当。她们用似是而非、含混的、逻辑颠倒的“预言”将麦克白的野心一点一点剖露出来,使其在膨胀的野心的驱使下干出弑君夺权、滥杀无辜的恶行。她们深谙人性的弱点,知道“自信是人类最大的仇敌”(第二幕第五场)在麦克白急切地想获得命运的肯定的时候,仍然鼓励他“要残忍、勇敢、坚决”,麦克白在这样的诱惑下逐渐踏入罪恶的深渊。“美即丑恶丑即美,翱翔毒雾妖云里”,这一句作为全剧的总纲,看似荒谬却又孕着真理。女巫作为这个混沌颠倒的世界的邪恶力量,诱惑着野心家终将自己跌入布满罪恶引力的深渊。

二、女巫的作用

1、女巫是麦克白悲剧的预言者

这是显而易见的。上文已经说到,在女巫的开场白中道出“美即丑恶丑即美”,正是暗示了下文悲剧中麦克白虽然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皇冠,但却“杀死了麦克白的睡眠”,永远失去了平静的内心和原有的荣耀。谎言瞒住了真相,他“用最美妙的外表把人们的耳目欺骗;奸诈的心必须罩上虚伪的微笑”(第一幕第七场),这个世界看起来就是这样黑白颠倒,是非不分,最后麦克白也自食恶果,惨死在麦克德夫的剑下。成功也是失败,得到也终将失去。

女巫们作为一种超自然的因素,在全剧中扮演着预言者的角色,一步一步地推动着情节的发展。三个女巫们在第一幕中说了起到全剧关键的几句话:

女巫甲:万福,麦克白!祝福你,葛莱密斯爵士!

女巫乙:万福,麦克白!祝福你,考特爵士!

女巫丙:万福,麦克白!祝福你,未来的君王!

女巫甲:比麦克白低微,可是你的地位在他之上。

女巫乙: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,可是比他更有福。

女巫丙:你虽然不是君王,你的子孙将要君临一国。

这几句话看似违背了会话的合作原则,显得自相矛盾,逻辑混乱,但正是这几句话,燃起了麦克白的野心,尤其是第二个预言实现以后,暗自做起了君王梦。麦克白表现得既惊恐又害怕,好像有人将他的内心欲望赤裸裸地暴露出来;而班柯内心无欲无求,虽然心存疑虑,但就算面对自己的子孙成为国王的话语,也显得很平静。值得深思的是,前考特爵士是一个叛国的奸徒,而麦克白通过军功而又获得具有煊赫势力的考特爵士之衔,这是否在暗示我们麦克白也即将成为“考特第二”呢?麦克白加封在前,女巫预言在后,说实话,“成为考特爵士”并不能算是女巫的预言,而应该归功于麦克白的在战场上的赫赫战绩。而且,正是这组对话,不仅让麦克白做起君王梦,“堂皇的帝王戏就要正式开演”(第一幕第三场),也为他因忌惮班柯而将其置之于死地埋下了伏笔。

戏剧中并没有实写麦克白的战场杀敌的英姿,他的伟岸的功绩都是在邓肯及其他臣子之间对话塑造的,已经达到“一切的报酬都不能抵偿你的伟大的勋绩”(第一幕第四场)的程度。以史为鉴我们可以从中得到,当武将的战绩所向披靡时,他的野心也会随着他的功绩逐渐膨胀,甚至威胁王权。当麦克白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,或许他早就不满足于屈于人下,在做起这个“堂皇的帝王梦”之时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的妻子,让她“不至于因为对于你所将要的到的富贵一无所知,而失去了你所应该享有的欢欣”(第一幕第五场)当他听到国王邓肯将他的儿子马尔康立为王储,麦克白顿时生起嫉妒之火,“肯勃兰亲王!这是一块横在我的前途的阶石,我必须跳过这块阶石,否则就要颠仆在它的上面。星星啊,收起你们的火焰!不要让光亮照见我的黑暗幽深的欲望。眼睛啊,看着这双手吧,凡它所做出的你都要敢于面对”(第一幕第四场)狼子野心,可见一斑。

当麦克白协同麦克白夫人协手杀死国王邓肯,并成功嫁祸给王储马尔康时,他的内心开始变得不平静了,“麦克白已经杀害了睡眠”,“那清白的睡眠,把忧虑的乱丝编织起来的睡眠,那日常的死亡、疲劳者的沐浴、受伤心灵的油膏、大自然最丰盛的佳肴、生命盛筵上主要的营养——”麦克白也无福消受了。但是,就算登上了觊觎已久的王位,麦克白也依然没有办法在这个位子坐得安稳。为了能够在这个位置坐得安稳长久,他又接连杀害了班柯和麦克德夫的妻子和孩子,但他依旧不死心,急于得到命运的肯定,在女巫们的咒语中,具有“戴盔之头”“流血之小儿”“戴王冠之小儿,手持一树”的三个幽灵先后出现,他们让麦克白留意麦克德夫,鼓励他要“残忍、勇敢、坚决”,“因为没有一个妇人所生下的人可以伤害麦克白”“麦克白永远不会被人打败,除非有一天勃南的树林会向邓西嫩高山移动”。(第四幕第一场)这些幽灵是女巫们的恐怖魔法所塑造的“符咒魔蛊”,代表着女巫们的意志,企图“让种种虚妄的幻影迷乱了他的本性”,让麦克白“藐视命运,唾斥死生,超越一切的情理,排斥一切的疑虑,执着他的不可能的希望”(第三幕第五场)。“不可能的希望”,这就暗示了麦克白终将帝王梦碎,他用不择手段所得到的权力,最终都会失去得一无所有。而且,“戴盔之头”“流血之小儿”这两个字幽灵的形象都向我们暗示着麦克德夫身披战甲战斗,“戴王冠之小儿,手持一树”就暗示了下文马尔康砍下勃南森林的树向邓西嫩高山移动的场景。女巫们明明知道麦克白最终会致向悲剧,但仍然用似是而非,看似不合逻辑的话来坚定麦克白的心志,使其一步一步坠入深渊。

女巫是全剧的上帝,她们以预言者的身份通过上帝视角俯瞰全剧,在为数不多的出场中向麦克白、向我们暗示着最终悲剧的结局。她们深谙人性的弱点,在逗弄着野心家得到又失去权力。

2、女巫是麦克白潜意识的外化

黑格尔曾经说过,“女巫们其实只不过是麦克白的顽强意志的诗的反映”。女巫的每一次预言,都是麦克白无意识的反映。女巫事实上就是麦克白内心欲望的形象化。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,除了人们所意识到的事物,还有“无论何种心理历程,我们若由其所产生的影响而不得不假定其存在,但同时又无从直接觉知,我们既称此种心理历程为‘无意识’的。”而无意识又分为两种,“我们称仅属隐潜而不难又复成为意识的材料为‘前意识的’,而称其他为潜意识的。因此我们乃有‘意识的’、‘前意识的’、‘潜意识的’,借以描写心理现象。”而与这三种心理现象相对应的三个心灵领域则是“超我”、“自我”、“本我”。“因此,超我、自我及本我是个体心灵的三个领域。”弗洛伊德认为,本我就是人的本能,人有避苦求乐的本能、攻击的本能、死亡的本能,追求“快乐原则”。麦克白,作为一个劳苦功高的大将军,国王的忠诚的臣子,在潜意识里,当然有掌握王权,君临天下的欲望。当他还没有立下“一切报酬都不能抵偿的伟大的功绩”之前,他的本我的欲望被超我压制在“潜意识”里,超我是能进行自我批判和道德控制的理想化了的自我,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良心”。而当他捍卫疆土,保卫国家并立下汗马功劳时,他的成为当权者的欲望开始膨胀,但依旧被自我压抑,成为“前意识”,自我是充当本我与外部世界的联络者和仲裁者,遵从“现实原则”,在获得自我满足的同时又避免痛苦。而此时女巫以“他者”的形象介入麦克白的世界,上文已经提到,女巫是一个形容枯槁的不男不女的形象,这也许就说明,在麦克白的潜意识里,的确有颠倒是非,混淆黑白这样的模糊界限的想法。虽然当麦克白听到女巫的预言时表现出惊讶和害怕的反应,但当他得知他当上考特爵士,即女巫的第二个预言实现的时候,麦克白却说:“这种神奇的启示不会是凶兆,可是也不像是好兆。假如它是凶兆,为什么用一句灵验的预言,保证我未来的成功呢?我现在不是已经做了考特爵士了吗?假如它是好兆,为什么那句话会在我脑中引起可怖的印象,使我毛发森然,使我的心全然失去常态,勃勃地跳个不住呢?想象中的恐怖远过于实际上的恐怖;我的思想中不过偶然浮起了杀人的妄念,就已经使我全身震撼,心灵在猜测之中丧失了作用,把虚无的幻影认为真实了。”(第一幕第三场)偶然浮起的杀人的妄念,正是麦克白被狠狠压抑住的潜意识,当被“他者”唤起的潜意识成为意识进入脑海时,他感到惶恐害怕,这正是说明了杀死邓肯,登上王位就是麦克白被压抑住的潜意识。而当马尔康被立为王储时,麦克白瞬时将马尔康视为自己登上王位的绊脚石,这狼子野心,已经昭然若揭了。看似是麦克白接受了女巫的预言,但实际上,这就是麦克白的本能欲望,女巫事实上成了麦克白本能欲望的象征符号。

但尽管麦克白的本能欲望已经被唤起,仍然受到超我(即良知)的压抑。在行刺邓肯前,他产生犹豫:“他(即邓肯)到这儿来是有两重的信任:第一,我是他的亲戚,又是他的臣子,按照名分绝对不能干这样的事;第二,我是他的东道主,应当保障他的身体的安全,怎么可以自己持刀行刺?而且,这个邓肯秉性仁慈,处理国政从来没有过失,要是把他杀死了,他生前的美德,将要像天使一般发出喇叭一样清澈的声音,向世人昭告我的弑君重罪……”(第一幕第七场)在杀死邓肯、班柯后,他的良心又受到各种折磨,在本我和超我之间来回摆荡。弗洛伊德说:“良心常最易脱离自我,与自我对峙。譬如,我欲为某事以求快乐,但因良心不而不为。或者我所受的诱惑力量太大乃至违背良心而为之,可是事过境迁之后,我乃大受良心的谴责而后悔。”麦克白受不了良心的谴责,以致心理人格紊乱,精神失常。女巫的第二次预言看似是麦克白急于获得命运的肯定,但实际上也是麦克白对自己的心理暗示,以致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来。本我始终受到自我和超我的压制,当本我挣脱压制,动物性的本能欲望上升为意识时,就容易受到良心的谴责,这也在另一方面说明了女巫是麦克白内心欲望的外化和形象化。女巫的每一次预言都把麦克白往深渊迈进了一步,实际上,是麦克白的不断膨胀的野心和不断受谴责的内心驱使的,就像黑格尔早就说过:“女巫们的预言正是麦克白私心里愿望,这个愿望只是采取这种显然外在的方式达到他的意识,使他明白。”

三、结语

女巫在全剧中的出场机会很少,分别是在第一幕第一场、第三场、第三幕第五场以及第四幕第一场,其中有两次作为独立的单元出现。女巫作为一个行动元,对麦克白的行动起着直接的推动作用,推动着剧情的发展。一方面,女巫在全剧中以上帝视角俯瞰全剧,深谙剧情走向,并在关键时刻给关键人物麦克白进行点拨,使其步入悲剧的深渊;另一方面,女巫实际上是麦克白潜意识的外化,是他的内心欲望的形象化,女巫以他者的形象介入麦克白的内心,使他的潜意识上升为意识,女巫的预言就像是麦克白对自己的心理暗示。莎士比亚把麦克白塑造成一个受到权利驱使而变成滥杀无辜的魔鬼,可见其洞悉人性的功力之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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